第二十二章 圣武者之光将天际线一并烧尽(4)
4月25日,周二,午间,12:55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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伦敦。
寄宿着美神权能的纤纤细指,轻点在大地之上。
眨眼间,流淌过伦敦废墟遍地的金色脉络,从此处开始淤结、变转,凝出枚枚叶片状的赤红色肿块,显现出令人头晕目眩的放射性虹光,又逐步扩散至远处。
——美之具现,连空气、大地、树木、鲜花都能加以魅惑的权能。
借由女神的辉芒,自称“阿多尼斯”的Assassin在圣杯蔓延开来的新生根系中书写下占有者的名字。
当枪之圣杯察觉到这一点时,为时已晚。
Assassin将光之根系制成锁链,反而将圣杯牢牢束缚在大地上。
“无聊。”
Assassin不屑地迎风闭上双眼,任风替自己拂去浑身上下因解放宝具、灵基持续破碎而从周身溢出的灵子髓粉,又百无聊赖地抽出一根香烟,随手一个点火术式令其被引燃。
“我的任务到此为止。”
女人捋顺自己的长发,又呼出一口烟。
甚至没有给那挣扎中的圣杯一个正眼,她只是用香烟代替指尖,对着圣杯抖落些许灰尘。
“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。”
响应Assassin的话语,风暴再起。
——那是伦敦的Servant们在心智调解下,不约而同地选择再度发动攻击。
流火凝聚,宛如无数流星,纠集为汹涌的魔力浪潮,倾泻在圣杯的核心上——无论是叛逆的剑士(Saber),操纵灵风的弓手(Archer),亦或是以巨人之躯投出缠焰石块的狂战士(Berserker),悲号着亡国之痛的枪兵(Lancer),乃至骑乘冥界番犬、神气伟力环身的暗杀者(Assassin),皆毫不吝惜地予以全力一击。
受制于地脉中被Assassin阿多尼斯输入的封锁指令,圣杯无法再像此前那样,施展抬升核心高度的把戏。
在英灵们不留间隙的密集攻击下,容纳着金杯的核心逐渐显现裂痕——魔力波动、靛蓝色的血浆、混合着圣武者所残留下仍在不断灼烧的神火,喷溅四射,映射纷飞战火,光辉宛如星环。
胜局已定。
若说还有什么垂死挣扎的手段的话——毫不犹豫地,圣杯折断了自己的躯体,再度还原为纺锤状,并立刻放出不规则褶曲的空气障壁,同时全速向高空飞行——的确是合乎逻辑的最佳应对措施。
“想要逃跑吗?”
S瞬间察觉到敌人的意图。
“……不行,绝不能让对方重摆架势,不然我们就再无机会了。”
Saber并不是在危言耸听。
圣杯越发上升。
那枚伤痕累累的核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、愈合。
毫无疑问,如果放任其逃离战场,那么当它再度对众英灵发起攻势之时,想必如今采取的一切反制手段——无论是灼烧恶念的灵光神火,还是爱与美之神所赠予的权能——恐怕都会被尽数破解,而不再能有阻挡其脚步的效力。
必须在此处将其彻底歼灭。
……并非仅有金乌之王一人意识到了如此的必要性。
泰晤士河畔,商业区。
毫无征兆地,一座宏伟、壮阔的石宫忽然从废墟中拔地而起——巴洛克风格的拱门,柱梁,环绕簇拥,有如玫瑰与荆棘交织,蔓纹与尖刺共同绘出的绝崖之殿堂。
石宫门前,鳄鱼群中,矗立着一位身着华丽贵服,头戴皇冠的女王Servant。
“去吧,去把罪人捉回来,处以死刑!!”
女王冷酷地下令。
“以我,Rider拉纳瓦洛娜一世(Ranavalona Ⅰ)之名,宝具解放,【千人勇士之城的女皇宫】(Antananarivo Le Palais de la Reine)!!”
于是,顷刻间,数以万计的猛禽从宫殿每一扇门窗中鱼贯而出。
仓鸮、隼、鹰、鵟、海雕、大型蝙蝠。
……皆为听命于马岛之暴戾女王的凶鸟与狂兽。
连绵不绝,由王宫中涌出的暗色羽毛汇聚成影之浪潮,遮蔽天空,前仆后继地飞扑向枪之杯,动用每一只喙,每一根锐爪,将附以女王威名(Noble Phantasm)的血肉之躯化作活生生的障壁,试图拖延敌人的步伐。
——还不够。
圣杯从核心中散发诡谲的光芒,将魔力汇聚为空气障壁,有节律地扩张,将试图阻击自己的鸟兽们尽数碾碎、吹飞,未曾放慢半分速度。
“起始乃是至高(In the Beginning was the Word)。”
而在地面疾驰的越野车上,名为“帕拉塞尔苏斯”的炼金术师正手握仪式剑,以呼吸作为节奏,再度吟唱咒文。
“遵创生之理,号使风灵(Sylph),令凡铁中汇集微风,化为蛉虫。”
“周而复始,启四方之门。”
“缠绕,闭锁,命汝启航,命汝封存。”
“就是现在!”
炼金术师的目光中流露出坚毅的神采,旋即一声令下,将任务交接至同伴手中。
“真的只要一通乱射就行了嘛?呜呼,真够爽快的!”
“射击!射击!”
Archer,邦妮、克莱德,放纵地大笑着。
火光、弹丸,来自二人手中的自动步枪,骤雨般穿过越野车的窗户,挥洒向天空。
恍若幻术,刺破空气的弹丸竟在风中仿佛蝉蜕一样,外壳撕裂、破碎,宛如绽放的花苞般,从中钻出一只又一只体态透明的飞虫,拖拽着由风构成的尾迹,奔向高空,穿梭在圣杯周边,形成数道束缚的风环,施以封闭行动的魔术。
——还不够。
圣杯猛烈颤抖着,尽管同时受到众鸟兽的扑杀与风之虫携带的闭锁魔术干涉,却仍能以蛮力与自我改造机能和二者对抗,强行为自己的体表附加魔术抗性,并施与螺旋状的上升力,意欲突破重围。
“好嘞,既然如此,让我也来添一份力吧!”
天上,Archer,纳纳伯周,骑乘在雷鸟背上,迎风而立,任凭一双长长的兔耳如旗帜般随风摇晃。
在他身后,是因解放宝具而力竭,只能仰仗Archer搭救的灵光之武者。
“加油呀,各位!”
伴随一声响亮的指哨,Archer为隶属女王的群鸟们与创生于风灵中的飞虫们送上了神言祝佑。
若是羽毛,就令其如钢铁般坚固,足以抵御万千狂风的袭击;若是双翼,就令其膨大硬化,拥有与山岩海礁相击的力量;若是喙,锐爪,则令其如银钩般锋利,长出鲨鱼之牙,电鳐之尾,溢出响尾蛇与水母之毒。
曾用于教诲林间众生如何定义自己存在的言语,如今成为武器,向敌人展现何为生命之繁盛与不屈。
——终于,阻击战宣告胜利。
在交错的黑翎,指爪,投射魔术的虫鸣、电流与猛毒的协同攻击下,总算将那已是强弩之末的圣杯暂时拦截于高空之下。
而后,太阳席卷而来。
为第二之杯宣告了命数已尽的时刻。
伦敦,近郊。
从闲静的度假村变得几近荒野的小山丘,仅剩一座瞭望台尚未化作废墟。
“Master,请见谅。”
露台上,身着金属铠甲的骑士,单膝跪在所侍奉的少年魔术师面前。
“但是,无论如何,我都无法对那冒充‘圣杯’之名的邪恶存在坐视不理。”
魔术师颔首以表赞同。
“嗯,我明白了。”
少年注视着与自己定下契约的骑士,凝望着那双天蓝色瞳孔中所流淌出的忠诚、正直之光,有如夏日冽泉。
“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,Saber。”
魔术师启动MR终端。
“——我以令咒之名命令你。”
“——解放宝具,超越你至今为止的全部极限,将那胆敢蹂躏伦蒂尼恩的敌人焚烧殆尽吧!”
赤纹浮现。
于是,骑士高举圣剑。
“感谢您,Master。那么,在此为您献上最强的一击。”
剑柄逐步升温,剑刃淬光,猛然涌现的魔力开始侵蚀四周,令骑士淡金色的乱发稍稍上浮,更显意气风发。
时值正午,【圣者的数字】仍在。
“圣剑,始动。”
“拟似太阳,燃烧,临界。”
随着怒吼,骑士决绝地挥剑向远处空中被群鸟与飞虫锁定的敌人。
“——【轮转胜利之剑】(Excalibur Galatine)!!”
炽光登时将天穹吞没。
无需质疑,无需保持思考,更无需浪费口舌,堆砌无力的辞藻加以赞美——只需要知道,如今闪耀在伦敦上空,辉煌、璀璨的神圣辉芒,正是恒常燃烧在天顶之上的太阳本身,便已足够——纵使再坚硬的异物,也难以在这星球本身搏动喷发的吐息中保全自己吧。
阳光熄灭,曾经笼罩天空的光芒过于耀眼,以至于散去后一时宛如黑夜降临。
云层蒸发殆尽。
热浪退却。
偌大的空中,仅剩沉默的枪之杯,悬停数秒,忽而便在比太阳还要耀眼的白光中绽放成一抹艳丽透蓝的烟花。
徐徐明亮的晴空下,降起了淅淅沥沥的、靛蓝色的细雨。
……C缓慢睁开眼睛。
几乎饱和的轮番感官轰炸下,男孩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要被烤熟、震碎,搅成一团浆糊了。他现在正努力呼出体内的不协调感,尝试着把四散崩碎的头绪整合在一起,重拾思考能力。
少年本能地深呼吸。
蓝色的雨滴沾湿了他的手背,散发出一股令人厌恶,却又能些许诱发怀旧感的,混合着泥土香与昆虫体液异味的铁锈气息。这已经是少年在一天之内第二次闻到如此气味了。
倏忽间,雷鸟降落,又在眨眼间变回寻常乌鸦的模样,自顾自飞走了。
“Master!”
迎向声音,C用模糊的双眼看见了搀扶着Rider的大兔子脸上熟悉的笑脸——还是那样令人安心。
随后,小灯精为众人送来了祝贺。
“通告,通告——第二圣杯,成功歼灭!恭喜,恭喜!”
欢愉的声音响彻伦敦,告知着在这片废墟中尚存活的每一个人,正是他们的奋战,才换来了如今生的希望。
绵绵小雨仍未断绝。
只是雨滴中已不再掺杂着来自圣杯的血浆。
薄雾中,飞过一只乌鸦——正是曾受Archer纳纳伯周征召,与Rider扎尔-达斯坦共同战斗过的雷鸟之前身——几经辗转,乌鸦停留在山坡上废墟中一处不起眼的角落,居高临下地观察着整座伦敦城。
透过那双黝黑的眼珠,能听见一名女人的嘲笑声。
……
希腊,纳夫普利亚港,“阿玛莉莉丝”号私人驱逐舰。
中心舱内。
“真是出人意料啊,Rider阿喀琉斯,Caster喀尔刻,竟然这么快就在伦敦退场了?”
天鹅绒、黄金、宝石,勾勒成无数丰饶角与鸢尾花的纹样——华丽而设计繁复,以至于过分累赘的御座之上,倚坐着一名身着红色石榴裙,长发垂肩,美艳如神话中海妖塞壬一般的妙龄女郎。
“我还以为,贵为希腊第二大英雄,以及埃亚岛栖居的大魔女,能再多上演些精彩的戏码呢。”
女人随手扔掉手中映射出乌鸦视野的水晶球。
“同为出身希腊神代的Servant,你又怎么想呢,Berserker?”
话语飘至前方,传入一座白银打造,半遮以深紫色幕帘的鸟笼中。
从幕帘下的阴影中,探出一张年轻的面孔。
“哼哼……不过是只知道奔跑的笨蛋,和只会用草药捉住男人心的蠢货……不值一提……不值一提,Master!”
口出诳语者乃是一名不过15、16岁的男孩子——黑色短发,炉火般赤红的双瞳,健美如大理石雕塑般的躯体半裸在外,最引人注目的则是头顶的一对龙角,以及肩膀后半收的龙翼——与鸟笼相称的,一副精致的银质镣铐,紧紧锁在少年赤裸着的右脚踝上,进一步限制了他的自由,使他身上凭空多了些“被囚禁的美少年”般令人生怜的气质。
“是哦。”
女人慵懒地随口回应。
“你才是最强的,我最喜欢的Servant。”
听见了来自Master的夸奖,龙翼少年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半邪气、半天真的笑容,双瞳生光,嘴角露出獠牙,过于兴奋以至于不住地喘息着。
“谁也比不过你,Berserker——不,应该叫你‘忒拜的毒龙’——你喜欢这样被我称呼,对吧?”
……
伦敦,细雨已停。
于是乌鸦展开翅膀,向着远方飞去——却未曾注意到,在自己身后山顶的树梢上,还存在着另一位观察者。
正是那位曾与C在山间道路上邂逅的幼童。
男孩身上过于宽松的长袍,随风吹拂,如波纹般荡漾;纤细的手捧着一本厚重的书;稚嫩、白净的小脚丫,不着鞋袜,却未曾沾染半点脏污。
在这片唯余断壁残垣的战场上,男孩的身影显得格格不入。
“真了不起啊。”
男孩赞叹道,不知是向谁而语。
伴随男孩轻柔的嗓音,他手中厚重的书恍惚间幻化为深红色的结晶体,以超现实的姿态变形、重组,交错成线,层叠为面,立构为体,最终固化在某种半抽象、半具象化的人型姿态下——旋即从背后蓦地张开天使般纯白色羽翼,收拢于幼童身前,为其遮蔽冷风;复又伸出红色结晶体构筑而成的手臂,覆住男孩的一双赤足。
“谢谢你,红马骑士(Red Rider)。”
男孩微笑着道谢,转而又眺望向伦敦城。
——在那视线末端,是被大兔子搂在怀里的C。
“爱丽丝。”
“我可爱的爱丽丝。”
“再稍微睡一会儿吧,夏天就要来了。”
许久,男孩喃喃自语,一如诗人,既怀念着过去,又凭吊着未来。
“请看,一月的使者已为您献上了梦境。”
“请看,二月的使者已为您献上了玫瑰、百合花、香草编织的大床。”
“请看,三月的使者已为您献上了七名护梦的骑士。”
“请看,四月的使者已为您献上了绝不会为他人所侵扰的迷宫。”
晦涩的话语是预言的诗行。
“待到应许之日,就由我来将您唤醒——在那之前,还有少许做梦的时间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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